不知道她如今身在何方,是兰卡,还是缅甸,或者泰国。
或是在哪一片森林禅修,哪一座寺院隐居。
也不知道她现在是西亚丽,还是美琪,或者仍是原来那样,出世又美丽。
我不了解她的过去,只知道她曾因为爱,从家乡去了香港,又因为不爱,而离开香港,却再没有回到家乡。
但我知道她的未来,她一定会是在一个充满光的地方,或者是天上,或者超越了人间与天上。
她最初认识我时,人在泰国。
她说,她在泰国的森林寺院,初修禅坐的半年后就见到光,觉得很恐惧。
我那时说,不要理光,不是要那些光。
但光却一直生起,理与不理,光还是一直生起,光到无法襌坐的,结果就是她无法处理。
她离开了那片森林,回到城市,工作、生活一如既往,又过了三年,她再次回到森林,再次禅坐,又见光,这次的光比先前柔和了很多,于是她没再理会。
虽然不理会,但是她却整夜里都能看见光。
她说,大白天见光,可能还分辨不清,但晚间见光,真是心生光,那光闪耀成片,原来禅修的定可以如此啊,难怪阿姜们在晚间行禅都不用开电筒。
我说,这样的光也很好啊,晚上看世界,如同白天一样,不用开灯。
我那时劝她读了一些阿含经,里面有说到光。
过了很久,她说她明白了经中的一些话。
她说:什么叫“明生起来”呢?
古时那些禅师独自走在树林中,当深夜都有光时,还哪有黑夜?
佛陀他一个人走在森林中无畏无惧,肯定是他的心光发明照耀,光驱走黑夜,哪来恐惧呢?
佛陀如果像我现在这样晚上开车,一定不需要开车灯,因为他自己就是灯,看出去一定都很光的!
我说,你开车的话一定要开灯,即使自己能看清,也要开灯,是为了能让别人看清你。
她说,我现在见光感到很平常,也不会在意这方面,所以也没问过森林道场里的大禅师,反正你跟我早就说过不是要这些光的。
又是好长时间过去。
她一天突然说:光到不光夜晚,连白天时开眼闭眼都能见到,真有点新鲜了,但我也没什么怀疑,反正各种身心现象一直就是生灭生灭,生起了就会灭去,所以没太大的好奇。
我说,无常,无常生灭,刹那无常。
她那时的那些光是大束大束的,自己心所及的地方是一片大范围,远离心的地方也有光,但并不连续和稳定,有时需要某一种专注,才能保持长久。
她那时好像整个人很不好,准备离开香港,计划远走海外,也许是她不想走,但又不得不走,她说她要是离开的时候,什么也不带,只带一本阿含经就好。
又是很多年过去了。
我也离开家乡多年。
一天她又出现,说:从第一次见光感到惧怕,到现在感到平常,人生出现莫名的状况时,真的需要时间与知见的累积啊。
我那时也学到了好多佛法,对她说:光,可能只是见到微细色聚嘛,“色聚”这词主要出现在南传巴利藏的注释书里,三藏是没有,近代也只有一两位禅师强调说要观色聚......你可以依旧不理会,反正夜间不用开电筒都能看到夜景,多节省又好玩的事情呀!
她说,事实也没什么特别啦,就是心放松地专注于一境,日常中也是尽可能保持正念,让心生起法乐,专注与法乐稳定了就会生定,定生了就自然会看到一些境像,其中之一就是光,内光及外光,自己也成发光体,能照亮身心与那些世间最幽暗的角落。
又一天,就像上次突然消失一样,她又突然出现。
她说,她终于知道佛法真的不可思议,当然老师还是很重要,她皈依了三宝——她从最初禅坐到如今,这么多年过去,其实才刚刚皈依。
我那时也更明白了许多佛法上的事,对她说:光,是观智的障碍之一,故该观的还是一切行无常、一切行是苦、一切法无我······
她说:对,光不是目标,是世界上的花,看过就看过了。
她最后说:我准备出家了。
我问:在哪里出家?
她没回声,又消失了,可能再回来,又要过很长时间。
她看见过光,“光是世界上的花,看过就看过了”。
注:西娅丽Sayalay指缅甸的女性出家,美琪Mae-chii指泰国的女性出家者,都有一种仿佛只属于女性的美丽而动听的名字和声音,阿姜Ajiann指泰国对具有十年戒腊以上及相当成就的出家禅师的尊称,译名阿姜确让人有“姜还是老的辣”的联想......
本文选自沙门寂然,微信公众号“和佛陀一起去私奔”(elopewithbuddha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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